爱篮球的分叉眉

数九 12.

数九 12.

让人期待又紧张的定段赛终于赛程过半，一开始的紧张演化到现在更是剑拔弩张的比拼。
有些已经确定被淘汰的棋手陆陆续续收拾着行李离开赛馆，只剩下势均力敌都有极大希望入围的选手们还在厮杀。
冬季的天气本就寒冷，昨天还下了雨，风夹杂着又湿又冷的空气吹过来，厚重的棉袄都挡不住寒意。
时光站在看板前，缩成了一团。上面写着截止到目前为止各个棋手获得的积分和排名，时光仔细看了自己的，又看了洪河和沈一郎的。
时光盯着前后几名的积分看了看，又算了算小分，觉得形势还是很严峻的。
洪河还好，但他和沈一朗都不容乐观。
“干什么呢在这儿，天气太冷了，我们先去吃饭吧！”洪河东张西望地找时光，好不容易在看板这里找到人了，大大咧咧长手一把就伸了过来，把时光搂了一半肩膀在怀里，也挡住了走廊大半的风。
还没待时光有反应，一条毛绒绒的围巾就围上来了，把他漏出的脖子完整地围住，不漏一丝风进去。
时光低头看了看，围巾的触感太好，他不禁把脖子往里缩了缩，“你哪儿来的围巾？”
“有人寄给你的，没找到你人，我就替你签收了。”洪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顶揉搓成团的毛线帽子，递给时光，“还有顶帽子也是你的，我看寄件人好像叫汪什么明的……记不清了。”
时光愣了一下，接过帽子戴在头上，他离开学校都有大半年了，汪雪明他们还记着他呢。
洪河跟他肩并肩往前走，一边走一边问：“感冒好点没，可不能再影响后面的比赛了。”
“好多了。”时光把脸埋进围巾里，瓮声瓮气地说，“我都因为发烧输两局了，再输我就要收拾行李回家了。”
“哎，定段一次没定上也不是大事。”洪河安慰他道，“实在不行就当练手哈，不要心急。”
时光看看他，没说话。
虽然洪河说得不错，一次性定上段的棋手屈指可数。而从可以开始定段到最后超龄，没定上的也大有人在。一次两次没定上，也真的不算是事。
但时光心里犟，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一次不能定上段，他想的，他一定要定上段，然后他才有资格与俞亮以职业棋手的身份，面对面下一盘棋。
为了一局棋，俞亮追了他六年，加上今年算下来已经是第七年。时光清楚的知道，这不是什么Alpha和Omega的吸引，更不是什么天生的欲望臣服。
***
在道馆里，不论是否熟识时光的人，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执着且宿命般的对手——俞亮。一开始大家只当时光在胡言乱语，毕竟俞亮是谁啊，顶尖棋手，天才少年，是许多同龄人努力很久也无法望其项背的围棋神话。说出名字时都会不经意带上尊敬或者羡慕。
而时光呢，在提及俞亮的时候，总是很随意，有时候被问多了还会表现出有点嫌烦和无可奈何的态度，惹得大家觉得他眼高手低。
直到真的在道馆碰到几次俞亮之后，这种声音便淡下去了。因为俞亮，那个天才少年，真的只是来看时光的。任谁跟他打招呼，他也只会点点头反问：“你好，请问你知道时光在哪儿吗？”
有时候他来的时间凑巧，正好就在下课后，从教室里出来学员准备折回去叫时光，却被俞亮拦下说道：“别打扰他，我一会儿就走了。”
在道馆学员不解的目光中，俞亮真的只是在教室外看了一会儿，转头便走了。
洪河也遇到了好几次，既然俞亮没正面见时光，他也不好去问时光怎么回事，但事情存在心里又抓心挠肺得难受。最后，他只能拉着沈一朗，没心没肺地全跟沈一朗说了。
沈一朗听完，若不是性格温和，表情不丰富，大概率已经嘴角抽抽，还想给洪河来两下。
他翻开一本最新围棋杂志，打开详细赛况一页递给洪河。
洪河盯着俞亮的战绩扒拉了半天，俞亮基本都在赢，输的不算多，但每一次输的时间，都在来看时光之前。
洪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：“敢情他一输就跑我们这儿看时光来了？时光是俞亮牌大型充能机吗？看两眼包治百病的那种？”
“说什么呢，我怎么听到了我的名字？”时光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，在沈一朗旁边坐下来。
“说你和俞亮呢。”沈一朗倒也不瞒着，说道，
洪河把杂志往背后藏，藏来藏去还是压在了大腿下面，这才回头看两人。
“你们也说？”时光皱着眉。
“什么我们也说？”洪河问。
“有人编排我和俞亮呢。”时光揉了揉太阳穴，“我刚经过那边，恰好听见了，编排我俩棋谁下得好就算了，他们在那儿编排我俩性别。”
洪河还没反应过来，沈一朗先愣了一下：“有人扯他是Alpha你是Omega了？”
时光点点头。
“别管他们。”沈一朗拍了拍时光的肩膀，“我和潇潇他们也没少编排，只要棋能赢，所有的编排都是过眼云烟，人们看到的还是实力。”
“嗯！”受到鼓励的时光点了点头，重新笑了起来。
洪河在旁边跟沈一朗咬耳朵：“哎，你拿你和白潇潇类比时光和俞亮，是不是哪儿不对劲啊？”
沈一朗托着腮，给了洪河一个“不可说”的眼神。
***
俗话说，病来如山倒，病去如抽丝。感冒也一样，折腾了两天好不容易烧退了，但精力却没回来多少。
脑子混沌，呼吸不畅，思维到一半仿佛缺氧停滞。还好，今天的对手不算特别厉害，时光下到中盘对方就投子认输了。
他先出去，裹着帽子围巾在门口等洪河和沈一朗。他裹成粽子在门口跺着脚，一圈圈转着不时往里面看看。
再转一圈，更暖和一点，抬起头——时光目光停在了穿着大衣踩着皮鞋一丝不苟的人身上。
时光站得比较靠边，他没出声，看着那人从另一扇门进去，目光笔直向前，头都没偏一下。
禁不住好奇心，他悄悄往门里挪了两步，探出半个身子看那人进了走廊，在尽头停住。
他在看看板，从上往下挨个看了一遍，甚至认真看了小分。
时光看见他在大约是自己名字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，目光便往更高处去了，看了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积分。
时光记得，现在的前两名，他们道馆里只有岳智。
正想着那人看排名做什么，肩头便被人拍了一下，扭头看见是洪河出来了。
“看什么呢这么认真？”洪河顺着时光刚才盯着的方向看过去，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板正头发溜光水滑在人群中分外惹眼的——“俞亮？！”
洪河看了看时光，又看了看俞亮，又看了看时光，再看了看俞亮。
 时光被他看烦了，用手肘捣了捣他。
“哎哎！”洪河压低声音凑在时光耳边，说道，“俞亮不会是跟踪狂吧，你定个段还要来看你呢，吓人吓人。”
洪河重复了两遍“吓人”，甚至夸张地拍了拍胸口，一副不理解的样子。
“你说什么呢。”时光拍了他后背一巴掌，抬起下巴点了点，“他都没看见我，不是来找我的。”
“也对啊。”洪河摸着下巴，若有所思，“他好像在看前几名，你排名应该不在最上面的。”
“他不会移情别恋，不要你准备换别人当对手了吧？！”洪河睁大眼睛。
时光差点被口水呛住，他实在搞不清洪河的脑回路，怎么能俞亮从看看板就脑补出一出大戏，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“不行，我们去问问他，可不能让你吃亏了。”洪河说着就要往前走，时光拉了他一把，奈何感冒没力气，再加上分化成Omega后力气与Alpha明显有了差距，硬是被洪河带着往前走了几步。
就在时光准备喊洪河停下时，洪河突然自己停下来了。时光被他拉着也被迫停下来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俞亮……
只见岳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，他和俞亮肩并肩站着，一边看着看板，一边说着什么。
俞亮并未像平时那样，对不熟悉的人都不回话冷处理，岳智的每一句他都给了回复，还主动说了几句话。
时光皱了皱眉，再次拉住想上前去的洪河——这次他成功拉住了他——时光低着头，抓着他的手腕转头就要往门外走，恰好沈一朗也出来了，一眼就看见低着头的时光和生闷气的洪河。
沈一朗用眼神询问洪河，洪河头往里面一扭，让他自己去看。
沈一朗探进头看走廊里面，正巧看见俞亮和岳智面对面站着，两人还握了下手。
沈一朗眼皮一跳，回头看时光正瞪大眼睛盯着俞亮后背，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。
沈一朗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，抖开后劈头盖脸把时光包了起来。
洪河也颇有眼力见，推着时光便往外走，说道：“吃饭了吃饭了，下了一上午的棋还没饿傻吗。时光你对手认输是快乐了，小爷我下午还得接着下呢，对手可难缠了。”
时光纠缠了半天才扯下头上的围巾。坐进路边的小饭馆里，饭馆里开了暖气，吹散了三人身上的寒气。
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大排面，时光把帽子围巾脱下来放在一边，决定还是先填饱自己的五脏庙。
感冒导致味觉失灵，虽然闻不到香味，但吃下去热乎乎的确实是肚子，时光决定专心于眼前定段赛的事。至于俞亮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交个朋友也无所谓吧，况且，自己还不是俞亮的什么人呢。
***
因为洪河和沈一朗下午还有赛，两人嘱咐时光回宾馆睡觉别乱跑后，便又去了赛场。
快到下午4点时，洪河给时光发了信息，说林灿推荐了一家又便宜又好吃的饭馆，他请客，问时光去不去。
时光满口答应下来，有吃的不蹭是傻子。正好他感冒也好很多了，赛事组发了通知说明天休赛一天，大家调整后天再继续。这么好的时间和机会，再吃顿好的出身汗，说不定感冒就全好了。
说是饭馆，但其实是家酒店，因为今天有折扣，所以划下来饭菜真的便宜又好吃。时光腆着吃得圆鼓鼓的小肚皮，心情颇好地跟洪河两人一唱一和仿若单口相声，时不时拉着沈一朗一起斗嘴，逗得坐在洪河旁边的林灿笑得一颤一颤的。
几人吃饱喝足，林灿示意等她一下，她上楼去有点事，洪河说着要陪她，也站了起来。时光说自己吃了一手的油要去洗一下，便跟着林灿和洪河一起走了。最后只剩沈一朗拿着洪河的钱包去付账。
三人坐电梯升到二楼，刚开门时光就愣住了。他看见俞亮就在前面，岳智从旁边电梯出来，正准备跟上他。
俞亮没发现他们，并没有停下脚步。岳智却和他们打了个照面。
“那是俞亮吗？”时光转过头，难以置信地看着岳智。
岳智抬着下巴，仍是平时那副傲气的样子，“是啊，怎么了？”
岳智趾高气昂地看着时光，说道：“俞亮是特地过来辅导我的，这次定段我势在必得。”
他停顿了两秒，见时光没有什么反应，又说道：“明天休赛，所以俞亮说，明天一天都会在这里辅导我。”
时光看着他，慢慢转过头再去看俞亮，但此刻俞亮已走过了拐角，看不见了。
“哦对了，再告诉你吧。”岳智笑了一下，眼睛里透露着精明。见时光的注意力再次被自己吸引，岳智得意地说道，“俞亮说，只有我，才配成为他唯一的对手。”
时光睁大眼睛，双手在身旁捏成拳。
洪河气得大声反驳：“你说谎！时光才是俞亮认证的对手，你……”
时光拉住了洪河的胳膊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。
从岳智提到俞亮明天一整天都会辅导他开始，时光感觉到难以抑制的，从胃里泛上来的疼痛，当听到“对手”两个字时，这种疼痛一直蔓延到了心口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见形势不对，林灿上来抓住了时光的胳膊，示意洪河扶着点他，三人一起折回了电梯。
时光出了酒店后，直奔路边的排水沟，他弯腰干呕了几声，疼痛给胃部带来翻腾感，但由心理原因造成的生理影响，让他什么都吐不出来。
沈一朗顺着时光的背让他能舒服一些，而洪河还在那边气得牙咬咬，大声说着：“太过分了！气死我了！还以为俞亮算个男人，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事！”
“好了少说两句吧。”林灿拉着洪河不让他太跳，等时光好一点了让他把人送回去。
***
岳智心情颇好地拉开椅子在俞亮对面坐下来，看俞亮打开棋盘，把黑子推给他。
“先说说时光吧，今天的棋如何？”俞亮问。
“你怎么不问我今天的棋如何？”岳智反问。
“我来这里，就是为了让你赢时光，虽然你大概率不会赢。”俞亮说，“我关注你接下来的对手，也没问题吧？”
“没问题。”岳智往前探了一点，自下而上看着俞亮，“你这么在意时光，那我就赢给你看，告诉你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对手。”
俞亮皱了皱眉，他低头拉近了和岳智的距离。突然近距离的对视让岳智吓了一跳，急忙想往后退，但俞亮快他一步，站起来再次逼近了他。
“你干什么？！”岳智睁大眼睛，但俞亮并未再进一步，而是退回了安全距离，问：“你刚才遇见了时光？”
“遇见又怎么了？”岳智急忙坐好，瞪了眼俞亮。
“你身上沾了他的信息素味道，只是擦肩而过的话应该不会沾上的。”他没有坐下，虽然语气平常，但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，“你跟他说什么了吗？”
岳智也站了起来，他不习惯被人压制着说话，“我说什么很重要吗？”
俞亮冷冷地看着他，绷着嘴角等他回答他的问题。
岳智僵持了几秒，撇了撇嘴角，“我照实说，你明天会在我这里待一天辅导我。”
“就这些？”俞亮问。
“就这些。”岳智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。
“今天先到这里吧。”俞亮把棋盘收起来准备往外走，未等岳智说话又说道，“明天辅导从8点半提前到7点，请你也准时。”
俞亮拉开门，一只脚迈了出去，又转过身像宣示主权一般地说道：“我认可的对手，只有时光一人。”

TBC……